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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桂藍:【容讓「受難」反噬運動,才是真正「當手足condom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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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21-5-4 05:18:07 | 顯示全部樓層 |閱讀模式
MAY 2, 2021 at 1:35 PM

Mirror

Mirror


0.

「每一個世代都會在混沌不明之中,找到他們的使命。」[1]

此文寫給每一位仍然有心打的香港人。(圖文相符=])


1.

還柙至今兩個月不到,已經數唔到至今收到了幾多封道歉信。洋洋灑灑滿頁的手寫字,跟我說「對不起」,為我(們)要遭受這一切已感到愧疚,抱歉沒法為我們做任何事,只能寫寫信,勸勉我不要自怨自艾( ? ),失眠( ? ? ),流淚( ? ? ? ),痛哭(喂…)

每一封我都認真讀,因為很想透過這些信件,捉摸牆外的情緒。而從寄到我手上的信,報上讀到的信,新聞的報道與引述中,彷彿足以拼湊出一封自洽的,關於「坐監係咩一回事」的想像:一個會將人徹底吞噬的黑洞,剝奪一切,只剩無盡屈辱與漫長黑暗的非人之地。已被困在裏面的人,失去了自由過未來,只能石中取血一樣自圍牆裂縫間點滴滲進來的消息之中,榨取微小的希望。

三,四月的香港,本身也更加像個巨大的黑洞,壓迫來自四面八方,無孔不入,塔崩牆裂,竟無一處可守;每一個心繫此城的人,都沒有一點逃脫的可能。而歪曲常理的司法程序,在旁聽席或法院外失聲痛哭的親朋,與隔絕一切的高牆,構成了「苦難」的具象。但這個景象其實是一個缺口:一個個被帶上犯人欄,隨即消失於門後的受難者的面貌,只能靠偶爾傳出的隻言片語,加上自己的想像去填滿。

而在這樣的想像中,穿透歉意與愧疚,我漸漸意識到自己正在讀的,是恐懼的投射。「還柙」/「入獄」的判決會在抗爭社群中引爆這麼強橫的絕望感,難道不正正基於,大家對「牢獄」本身的恐懼?是故當(又)見到曾經與自己同行的人消失於門口,在看不見的地方受難,那無法具體感知的恐怖,便會因為有了可供想像的具體對象,而變得更加難以忍受。這份恐懼越大,「苦難」便越沉重。

苦難。早於運動開初,苦難便已成為抗爭者所共享,最重要的情感:「真正連結香港人的,是痛苦」是每一個參與過的香港人都念茲在茲的一句話。過去兩年,我們一直在練習如何感受他人的苦難,面對他人的苦難,並盡自己所能,嘗試將苦難的痛感轉化為能量;然而在這個轉化的過程中,能量卻未必一定能夠導向好的方向——有可能變成怨恨(「你哋當手足係condom !」)、迴避(「唔好用手足來情緒勒索我!」)、犬儒(「做咩都死㗎啦。」),以及,毋需舉例的,恐懼。

到這地步,已經非常明顯的inconvenient truth:「連結」並非「苦難」唯一可能導向的效果。苦難可以連結香港人,但也可以嚇窒香港人;他可以維繫一個共同體,但也可以消解這個共同體。

在可見的將來,隨着輿論空間收窄,「政治」的能見度會越來越低,但同路人受難的消息,人數只會越來越多,刑期只會越來越長。這些噩耗將會不斷被重提,被放大,因為以苦難阻嚇港人,撲滅港人的抗爭意志,本就是政權的目的。

但,至少現在,我們仍有空間,與政權爭奪對「受難」的定義:它究竟是否只能是政權恐嚇的一部份,是運動沉重的sunk cost ?它是否,只能是一種無法彌補的虧欠?

換了身份,對何謂「當手足condom 」有了新的體會,或者真正的「當手足是condom」,不僅僅是遺忘,而是,容讓「受難」這件事,成為削弱運動能量的情感壓迫。


2.

因為,「受難」作為一種恫嚇,不只令人因「失去」同路人而受創,它更會影響我們對局勢,或曰「現實」的理解與判斷。

不同案件的政治犯一車車被送入監獄的景象,要傳遞的訊息只有一個:此後,無論是怎樣的政治行動,都只會走向一個「結局」:坐監。而在政權,甚至不少人眼中,「坐監」就是無可爭辯的終結,即使被告在法庭上打出如何壯麗的一仗,入獄後,抗爭與行動就成了絕對的不可能,除卻報平安的隻言片語,這個人就相當於在政治乃至公共領域,徹底被消失。

於是,整整一個月,我在報上與解悶讀到的,盡是對一個、一個又一個時代結束的感歎:民主派可以透過選舉爭取改變的時代、和平集會是「最低成本」的時代、「共同犯罪」原則未經確立,蒐證與據理力爭有望打甩「暴動」的時代……更甚者,還有「30年民主運動自此告一段落」( ?我真係睇緊《蘋果》?)、「民主派老中青一網打盡」這種結論。當入獄被認定為一種徹底的終結,任何導向入獄的路線,自然也都迎來終局;而這些香港人最習慣的運動形式,在無力感的加持下,就被放大成民主運動的全部。

而對「受難」的另一個刻板想像,又在針對知名政治人物的審訊中,特別明顯。在這些案件中,知名人物行動「本身合法」,政權檢控的「無理」、「夾硬嚟」被強調,甚至被描述成「匪夷所思」,彷彿是一種任意地從天而降的厄運。即使是兩年來早已重複無數遍的不公,發生在知名人物身上,突然又變得稀罕。


(手足真實對白:「見到啲報紙大力報未審先判真係得啖笑,個個都係㗎啦!」me:(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) …… )


這樣的理解,會造成怎樣的效果?當政治案件(而且是最受注目的案件)被演繹為令人始料不及的無理打壓,政治犯只是奉公守法,卻在政權濫用法律下無辜受靶的犧牲品,而「入獄」又被視為徹底的消音與終結,那麼,走入這個狀態的受難者,就會被動地成為政權描繪的恐怖景象的一部份,被嵌入「壓迫」之中。

對「坐監」此一概念感到恐懼是人之常情,但這並不代表坐監作為受難的一種形式,只能是政權加諸抗爭者身上,一種完全無法抗衡的被動狀態。

將受難理解為被動式,就是將受難者矮化為「受害者」。而且,就是「送頭說」的根據。見過一個訪問,當身負控罪的受訪者表明決意留港,記者的反應,竟是問她:你係咪有自毁傾向? (me心諗…… )

當你認為你所理解的就是現實,會不會,那其實只是你的恐懼本身?用自身的承受能力與建基於N手資訊的想像,去評斷他人的選擇,只會侷限自己的理解。而當理解被侷限,自然難以突破那一貫的,由當權者刻意營造的敘事。

體認苦難之深廣, 不等如要將受難等同於失敗或終結,否則他必會反噬運動,消解意志。之所以要劃開「受難者」與「受害者」的距離,是希望大家不要忘記:2019、2020、2021 ,從來是環環相扣,無從分割的整體,而受難,或曰願意承擔受難的風險,原就是很多人所理解的政治行動一個integral的部份。而一日「受難」的狀態沒有結束,這個政治行動就還在持續,尚未完成。


 樓主| 發表於 2021-5-4 05:20:57 | 顯示全部樓層
3.

「受難者」之所以傾向被想像成「受害者」,當然是因為「坦然面對」者被視為罕見的少數。若上文闡述的是不應將「受難者」客體化,以下就是想指出,將「受難者」神化,同樣會傷害運動。

首先,作為被告,任何形式的高調,都有加重刑責之虞;於是除了少數人(杜啟華#adore),對於無名手足的media coverage,就往往遵從「法官宣判,家屬應聲痛哭,旁聽師高呼『撐住!』」的定式,無法再進一步。而因宥於法庭的生殺大權與法律語言的去政治化,除了本身諳熟法律/政治語言的人物有陳詞/自辯的餘裕,大部份無名者都只能被迫參與法律語言那一套扭曲現實認知,尋求最少刑罰的遊戲。

於是,無名手足因為這兩個困局,成為被消失的面孔。(收過信話本身想寫比無名手足,但Google極都冇任何資料唔知寫咩好,於是都係寫俾我。me: …… ?)由他人來定義的受難者的面貌,自然無法撇脫非受難者的既定想像,亦即,一種強調眼淚與苦難的想像。

在此,想勾勒出另一幅「受難者」的圖象。

去年預備參選時,和團隊開會討論方向,最後總會變成解穢大會,大家紛紛傾吐自己對運動的感受(真是毫無軍紀…… )一個經常去旁聽的成員分享過這樣的場面:有一次,一個15歲的少年被判刑,法官宣判一刻,「個老母即刻喊到仆街,成個court愁雲慘霧,但我望住個兩個o靚仔,佢個樣係一副,我冇錯,你(指法官)先係on9嘅表情。」雖無親眼看見,但這卻成為我對「手足」印象最深刻的畫面之一。

後來,在前輩譚蕙芸的一篇庭記中讀到,她側聞兩個少年在法院交流旁聽見聞,一人謂聽另一旁聽師說(冇錯,這是四手資訊),有一次聽審,宣判還柙完庭,犯人欄內的被告大叫「我冇做錯!」,隨即被制服押入庭內。

知道這些的時候,我總會好奇:如果這樣的畫面、這樣的姿態,不僅僅是旁聽師聞 N手私下流傳的小範圍都市傳說,而是進入公共記憶,人所共知的話,我們對「受難者」的想像又會變成怎樣?

這並非不同姿態間的比較——如果可以,每一個人每一種姿態都獨特地被記憶最好——但某一種對受難者的印象,被放大到overwhelming的程度;而另一些事實上也確實存在的姿態,幾乎不為人知……看見這些被忽略的,沒有自視為「受害者」的抗爭者的重要性,不僅在於外界如何給予適切的鼓勵或支援,而是:如果我們對受難姿態的多元有更整全的認識,如果我們認知到「受難」作為一個狀態,不是悲情與眼淚可以概括,我們才能真正開始了解,「受難」在運動中的意義——

而不是將一切都歸結為已成sunk cost的犧牲。

講一個令我感到mindfucked的例子。競選期間曾聽過,有因家庭狀況特別令人心痛而被集中報道的無名手足,在探訪時向來訪的候選人主動提出,可以「消費」自己的關注度——弔詭地,這才是真正令我感到心痛的時刻。究竟外界對「悲情」的側重強到什麼地步,致使身陷囹圄,但仍存鬥志的手足,要自覺地以「消費」自己的方式來推進運動?

無人希望正在受難的自己被遺忘,但我相信,更無人希望自己所承受的苦難沒有意義。

4.

以上,就是我在3月25號12點前,一直困惑着的事。

適應懲教所的生活,並沒有太久——參與過在囚支援,對這裏的方方面面都知道大概。而當我每日再計劃下一篇文應該點寫,有甚麼訊息要傳達出去,有甚麼新構思可以實驗,身份轉換後該如何Address外界時,打開報紙,卻盡是「民主運動已四面楚歌」,「真係咩都做唔到」,以及一大堆移民故(「47人案顯示香港司法制度已徹底淪陷,留喺香港冇嘢可以做,所以決定移民。」me:…)。

摧毁、瓦解、失敗。 大廈既倒、滿盤落索。來探訪的朋友亦坦言,出面完全靜晒。區議員朋友說選區的街坊已離開的很多;前輩分享,日日有人「關心」自己點解唔走,解釋到已經講不出甚麼新理由。碌開收音機,來來回回反反覆覆地播着,多喝點水,奮勇後退。

即使在牆內,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這個無力感的漩渦,正在將整個城市吞噬。手邊還在edit《仲有咩可以做》那篇文,但卻又開始覺得,唉,係咪又係我太痴線?仲出唔出好呢……一來不是沒有風險,二來,在這樣的氣氛底下,只會被當成是故作積極、盲目樂觀吧?畢竟,我也確實提不出什麼可以說服大家仲有得打的理由。

就是在這樣的心情之下,聽到了〈WARRIOR〉。

!?!?!?!?!?!!!!!!!!!!!!(sor,真心唔識用文字形容)

由「給威迫未下跪」開始已經來了,就這樣喊到完場。節奏和歌詞超快超密,一曲幾終,只隱約記得「大不了死  亦不會避」、「孤注一擲」、「成敗都正面」、「停頓再開始」[2],一大堆never give up,以及,清晰無比的,不問情由的,毋庸置疑的,洶湧難抑的,戰意。

已經久違到近乎陌生。而這份戰意,被演繹得那麼理所當然,無需任何猶豫,仿若某種肯定。於是我才明白,在我一直想着給外界傳達些甚麼的同時,自己最想要自牆外感受到的,究竟是甚麼。

5.

真是一首不合時宜的歌啊,我想。

在一個深陷於集體療傷之中的城市,「戰鬥」是一個多麼違和的概念啊,彷彿在強行召喚一份已經消散不復見的能量,在舉目盡皆晦暗的當下,顯得那麼不知所云。究竟還有幾多人會對這樣的一首歌產生共鳴,而不視之為完全脫離現實不知人間何世的盲動?

而成首歌就咁一路chur到完場, 甚至didn’t bother to解釋,這股有前冇後的熱血是基於甚麼,這種毫無愧懼的理直氣壯有甚麼根據。被眼淚浸沒的視線,還能見得到那條偉大航道嗎?

但我覺得好感動呀。Out of 這個世界所有人,點估到會係鏡仔話我知:唔係喎,仲有心打、仲有戰意,仲覺得個世界係可以有「新」嘢出現,仲覺得未來係尚未定義,都唔係太痴線啫。

(頭盔:嗯嗯,人哋講緊樂壇革命,明嘅。)

唉,心諗,《多喝水》啱啱先攞完冠軍歌,呢首團歌同個世界咁格格不入,應該唔會hit得起 =[ sad。像「大不了死  亦不會避」這樣的詞,很容易就會被或為純粹figurative自欺欺人的無腦熱血。但對我(以及很多其他人)而言,卻已經是切切實實的經歷啊。

 樓主| 發表於 2021-5-4 05:27:16 | 顯示全部樓層
6.

在怎樣的情況下,「大不了死 亦不會避」可以不被認為是自毁傾向,「受難」和「戰意」可以共存而不被視為矛盾?

聽完4分鐘的歌,世界並沒有任何改變,打擊和壓迫仍在紛至杳來。47後又有831,818 ,理大繼續瘋狂拉人,大欖今日又多咗幾多個「新囡」?

在無望的年代,戰意究竟有何用?新路軌衝不出來,也無人講得出究竟是怎樣的信仰可以將天規打低。抵押所有血汗孤注一擲,如何不是送頭?自詡「現實」的人會訕笑搖頭,恥笑我做埋監躉仲講個「戰」字,並勸喻我(們)好好認清自己,和香港的境況——然而,關鍵正正在於,我們是否能克服重錘打壓的震撼和恐懼,穿透政權的敘事,真正地認識自己的處境。

(2) 闡述了,對「受難」的既定理解,如何左右我們對局面的解讀;而反過來,重新去解讀當前的局面,也可以改變我們如何理解苦難。

我們所陷入的境況/困局/絕境/崛頭路/however you call it,無庸置疑是殘酷的,絕望的,已付出了非常高昂的代價,卻仍只見一片漆黑;但與此同時,也無可否認,它是「新」的——或許很多人見到個「新」字,就總覺得有「希望」的意味,但事實上,它沒有既定指向,不帶好壞,象徵的只有「未知」。

我們失去了過往倚賴的路徑,同時形成了更強韌的主體意識;我們付出了高昂的代價,同時團結到更多過往民主運動未能吸納的人;我們眼看虛擬的自由制度走到盡頭,但也見證更多前所未見的抗爭方式誕生,世界局勢大變,香港的角色也不再一樣……

若說墜落是歷史結構之必然,打開可能性的,就是香港人至今仍未屈服的抗爭意志。香港的經驗是獨特的,而未知與可能,就藏在這份獨特性之中。正因代價尋重,我們更加不能放棄挖掘、思考、建立真正的自我認識,並從中尋找新的出路,新的發力點。

是故我對政治犯案件被輕率冠以「港版228」、「港版美麗島」,將家屬描繪成「港版709」相當有保留。抽空他人的經驗脈絡,只取最表面的相似性去定義/借代自身,一來不必要地誇大了當前反抗局面的絕望感,二來也忽略了香港經驗的獨特性。在資訊窒礙的環境中,我無意也無力論及更大的環境,以下就從自身正在面對的問題出發。

1)「228」和「美麗島」很容易明白:那是屠殺、虐待和死刑;而從「法庭陳詞」聯想到美麗島,也是一種極端的簡化。美麗島的法庭陳述之所以如此震撼,背後是長達30年的言論封鎖;那麼在各種政治理念表述滿天飛了30多年,民眾已毋需再「感召」的香港,在法庭這個場域,究竟有甚麼(或怎樣的陳述)更能更加能與香港人真正的經歷相呼應?

2)而當仍有不少人覺得「初選喺普通法下明明完全合法有乜理由係顛覆?」但如果理解國安法在中國大陸被應用的方式(案例有劉曉波、余文生及李翹楚),就會覺得即使幾唔公義都好,都不能說這是「匪而所思」。但如果我們從國安法顛覆控罪的脈絡出發,就會發現,匪而所思的並不是香港出現顛覆犯的這件事。

其實喺中共治下爭取自由,香港人從來都係特權階級。覺得香港人唔使去到呢一步,究竟係邊個唔現實呢?

之前一直跟朋友討論,究竟國安法會如何嵌入香港的普通法制度?這是仍待觀察的問題;但因為兩者至今尚未完全無縫涵接,香港的法院,已在本身未必自覺之下,造就了一種前所未見的「中共治下的顛覆犯」形態。

在中國大陸,「顛覆」是政治敏感度最高的罪行,一旦被捕就如掉入黑洞,與外界(甚至家屬)消息完全斷絕。你幾時有見過,比中共用「顛覆」拉咗掟埋入監嘅顛覆犯,喺被拘留期間係可以用第一身(甚至唔使經人傳話)講嘢,直接參與公共討論?

有啊,你而家咪睇緊。

我也是後來才慢慢明白,這才是「用人身自由換言論自由」的真正意義所在。

這會否就是從未出現過的,只會在香港出現的空間?而如果直接將香港當下的境況理解為歷史重演或宿命應驗,而不仔細爬梳香港處境的獨特性,便不會摸索到,在大家所認為深不見底黑洞一般的「苦難」之中,能夠創造出這點新的歷史意義。

這自然不會毫無代價——正審時自要找數——但既然意識到有這樣的空間,從「受難」之中發掘積極性的可能就多了一重;而它將導向甚麼,我並不知道。

7.

其實我都冇乜資格話人。228之前,我內心有沒有試過覺得「手足好慘……」?肯定有。又何嘗不是認定坐監就是an end in itself(至少就公共生活而言),接下來就是律師的事。我只要能保住自己的意志不被牢獄擊敗就已經很不錯了。

去年的這個時候,我一直用「跳崖」來指代參選,因為知道一落水,或遲或早都會end up in where I am now。但當我228默念着「是我去實現 痛也自願」恰埋眼一跳——

啊呢?

一直以為是斷崖的地方,原來是個亂七八糟的戰場。各種各樣的突發局面,各種各樣的選擇題等着我去解答,而,沒錯,即使人已經困在這裏,每一個選擇,卻仍會引發出不同的,我已無法掌握其影響究竟有多廣的後續。

無論是正在與情緒和絕望艱苦搏鬥,或是鬥志仍未因牢獄而消散的在囚者,面對的都不是絕路,而是一場尋找出口的漫長戰役。大家固然可以傷心、憤怒,但請務必保持警惕,不要讓這付出了沉重代價的受難,變為蒙蔽自己、局限思考、反噬運動的力量。這才是,真正的背棄與虧欠。

所以,為什麼要道歉呢?

這兩個月內,看得最開心的新聞,是阿布泰門外的蛇餅——我很清楚,一張半張新聞相,裏面是幾千甚至上萬人付出無數個小時去做造就,而大家仍然前仆後繼(還有近日「以集體行動戰勝恐懼」的鎖港條例街站)。

就我自己而言,從來沒覺得自己在為誰坐牢( Sor...haha),logic從來都是,衡量好代價與承受能力,見位就補,上得就咪縮,打到真係頂唔順咪褪一褪。不為任何人,而係為個運動。只要你仍未離場,彼此就是戰友,我就信你會在你的崗位上(不論在香港還是海外)繼續盡力。那,又可需言一個歉字?

其實我從來都不覺得天規可以靠信仰打低,也非常清楚以新血灌溉天地之沉重。引好青年一句:運動不需要希望。但,不能失卻戰意,打到「義盡見命」[3],才有可能發現目所能及的盡頭,原來還有未窮之義。苦難的痛感,是令我們失去力量,還是刺激我們回復清醒?戰意不是盲動,而是在最殘酷的戰場,始終保持要活着打出去的,求生的渴望。

「唯有先認清弱者所面對的冷硬現實,放棄一切幻想,才能真正開始思考超越現實的可能……必須先絕望,然後才能開始希望。希望是一種思想史家Russeu Jacoby所謂『反偶像的烏托邦』:雖然沒有清楚的未來藍圖,但明確否定當下不公正的現實,並且在否定過程中逐步改變現實的烏托邦……這是弱者的希望形式,一種激進的希望。」[4]

現實主義者是無法改變現實的。只要還有心打,戰事就仍未結束,運動就從未成為過去,而未來,終將不似預期。

註:

[1] Franz Fanon

[2] btw小編屈9我 =[ 我話認得教主的是這句好嗎……個「始」字haha(我會唔會認錯盧生把聲啊?咁都有人信=[ )

[3] 義即事情本應做要做的道理,命即是個人的現實。「義盡見命」,即行了當時篤信當行的事,而後面對現實的限制和困境。同樣可參考,好青年荼毒室,《運動不需要希望》YouTube片

[4] 文中(6)、(7)段的概念,主要來自吳叡人《受困的思想:台灣重返世界》


(正文結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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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樓主| 發表於 2021-5-4 05:28:47 | 顯示全部樓層
PS:

Warrior歌詞好似雪片咁飛入嚟,而其中最有意思嘅就係冇人係寫Never Give up乘以幾多,係佢地唱幾多句大家就抄幾多次Never give up,每一封都係咁。

仲有,究竟閃光燈點樣用嚟大作戰 : o )?

牢獄沒有改變我的一大明證,是我仍然非常習慣拖稿……拖吓拖吓,拖到一個月後的一日,打開C版,赫然是中環洶湧打出「香港歌手不會死」七個大字以及那篇報道。

心情複雜: 唉金翅仆街了,再咁落去,係咪會_炒埋鏡仔呢。我完全唔想知佢地黃定藍,我只係想之後一直都可以喺電台聽到佢地……又諗咗一輪仲出唔出呢篇文好。

既然我對「顛覆犯」的身份有如此自覺,自然也知道這些文字不只對自己,對自己提及的人也會構成某種風險(有點心存僥倖地覺得只要寫得足夠不知所云,它就會停留在fandom的層次。但結果是每次都會被演繹成花邊新聞……屌 =]);而另一邊廂,既然要處理如此嚴肅的問題,是不是應該quote Arendt和潘霍華,而不是MIRROR,看起來才足夠認真而非玩膠?

然而這也是我的真實經歷啊——事實是如果抽走關於〈Warrior〉的轉折,這篇文根本就不完整。事實就是我可以同時聽MIRROR聽上腦和睇吳叡人睇上腦,然後兩件事在我腦內自己融埋一舊。公與私之間不止息的相互流動,自我與群體的相互滲透,正是共同體的特徵(嗱,Arendt)。

前路晦暗,驟眼看似是無力感充斥,但社會卻出現了巨大的移情;突然所有人都好肉緊個樂壇,流行文化吸納了那份無處投入的鬥志,成為express香港人Identity的載體。連三個月後的香港會變成怎樣都看不透,卻可以大聲應和「香港歌手不會死」,FF姜B (或其他年青人)可以在遙遠的將來,成為亞洲第一。

回到一月的時空(嘩,好像已經是上一世的事),我是因為見到有人用「其實啲fans咪又係畀資本操作操縱而不自知」去解釋姜濤現象,覺得太武斷想要反駁,才跑去看MIRROR,結果自己跌埋落坑。

而看着那篇新聞,我又開始思考受眾、資本與文化產業之間的關係。究竟現在,以至未來幾年的香港,一個歌手的命運,是由資本決定,還是由香港人決定?

無論如何,至少就目前而言,後者的力量還是相當強大。而除了亞布泰另一宗讓我看得很爽的新聞,就是原來而家姜B已經癲到只需要存在同呼吸,就可以遇到TVB連環自柒(上啊鏡仔鏡仔,打到TVB生生世世共享大灣區榮耀!!!>_<)。

社會情緒與流行文化之間的這股移情,或者說其實從來都沒有真正割裂過的互相滲透,此去究竟又會創造出什麼?這個創造的窗口,又能夠維持多久?

MIRROR值得更大的舞台。每次有人跟我爭論鏡的實力問題,我就會叫佢不要去看那些貧窮限制想像的團歌MV,也不要去看12個人逼埋一舊完全施展不開的Viu廠錄影,與一般「偶像」不同的的是, live竟然好看得多,然後丟澳門跨年live YouTube link給對方(「wow~ 需要靜候 在大時代以前  眉頭問誰有看見」; _ ;)

我已經懶得去計算, MIRROR究竟要打破幾多定律紅足幾多年,自己才會有去現場睇live的機會。

有一種能量,是文字、聲音、圖像都完全無法概括;以電光火石般的準繩爆發,以噴薄難抑的張力漣漪,不為節奏牽動,而彷彿是在主導甚至創造節奏。就在那麼幾分鐘,彷彿只憑血肉凡軀,就可以突破時間桎梏。

而我一遍遍翻着大家寄入嚟的信和cap圖,一路想像,我怎樣也想像不到。「Charm到核爆!!!」,即係點?「全宇宙神徒都J到癲咗!!!」,即係點?

不得不承認,這世間還是有想像力也無法到達之境。

直到有一兩次,因為某些機緣巧合,還是看到了MV。哦,原來是這樣……還未記得住任何畫面,幾分鐘早就完結。而我每一次獲得能量後更堅定決心去做的決定,都只會將自己大得更遠,更遠。

「停頓再開始」那段有一鏡,不知是鏡距在往後拉,還是人在往後退,那放緩了的動作拍得好美。直到有一次,我又做了一個CLS的決定,那一鏡突然在腦海浮現;於是我才突然明白,那是一個,告別的姿態。

祝  演唱會大成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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